白城市论坛

首页 » 问答 » 灌水 » 贺昕 | 最后一块菜地
Kf03mXLrtdr - 2020/1/30 10:22:00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  春雨飘过,和风拂过,桃花红过,芳草的嫩芽将大地染过,到处泛滥着生机,就连文字里都充盈着泥土的清香。打开朋友圈,时不时有熟悉而亲切的画面映入眼帘:连绵起伏的*土地,躬耕的老*牛,一手高举牛鞭一手扶犁的老农,紧跟在犁后点籽的农妇  翻新的田垄像极了他们额头上密布的皱纹,耳畔仿佛飘过布谷鸟悠远的歌声。那份富足、祥和与安宁,多么令人神往啊!

    

    然而,有多少人曾真正立足土地,倾听过焦渴的禾苗对雨的殷切呼唤,倾听过向日葵在狂风中的挣扎与呐喊,倾听过从大地深处涌流出来的苦涩而又摄人心魄的信天游,还有那一声声击打着人心灵的沉重的劳动号子?

    

    小时候,听到最多的训诫是: 不好好念书,长大了训牛屁股! 田间地头,村头巷尾,言谈里夹杂最多的是一个 苦 字,庄稼汉被叫做 受苦人 ,干农活就是 受苦 。谁谁庄稼营务得好,干活肯下力气,就获得一致赞扬: 那人的好苦。 就连汗水都被说成 苦水 ,如果小孩子浪费粮食,大人们就语重心长地教导: 娃呀,这可是苦水点子浇出来的! 当我们稚嫩的背上驮着一大捆柠条呼哧呼哧地蜗行在陡峭的山路上,如老*牛般负重前行的长辈们从身旁走过,总不忘记抛下一句: 孩子呀,要好好念书了,瞧这受苦,苦得   好像他们嘴里果真含了一块*连,苦得咝咝地吸气。

    

    可不是吗?每日面朝*土背朝天,将东山的日头背到西山,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。生于斯长于斯的受苦人,谁不盼望自己的子女飞出山窝窝,端上铁饭碗,成为体面的公家人?可是,当他们真正离开土地时,却是那般难分难舍,藕断丝连,犹如断奶的孩子,不时窥望着母亲干瘪的乳房。

    

    我的爸妈是在六十多岁的时候,随着年龄的增长和体力的下降,忍痛一点点放弃土地的,先是路远的,上坡下洼的,最后缩减到了家门口的那一片菜地。然而,就是那一块菜地,也曾是他们幸福的乐园。

    

    一到春天,那块地就忙碌起来。每一种蔬菜都在自己的领地里争先恐后地冒出地面,先是菠菜、白菜、生菜,之后是香菜、土豆、萝卜,最后是丝丝蔓蔓的豆角、*瓜、南瓜等,还有茄子、辣椒、玉米。这块土地上的居民,似乎已经结成了一个紧密的联盟,哪个愿意屈居人后?

    

    浇几次水,施几次肥,再来几场雨,所有的生命一齐攒足了劲儿地生长,绿的蔬菜配上*的油菜花,白的土豆花,星星点点的淡紫色豆角花,那简直是一幅柔软而缤纷的地毯。还有妈妈刻意种下的花哪,篱笆上攀爬着的牵牛花仿佛殷勤地招呼着路人,高过墙头的蜀葵就像爱美的村姑,浓密的发鬓间插满了艳丽的花朵,南瓜花奏响了金色的喇叭,迎接崭新的黎明。一条小路从菜地中间蜿蜒而过,小路边的柠条花、野菊花,大门口的桃花、杏花和菜地里的花儿遥相呼应。每一朵花都是最富有诗意的语言,我心底的那一点点诗意的种子,一定是妈妈给我种下的。

    

    爷爷拄着拐杖在菜地里转悠,不时弯下腰,把被风吹歪的菜苗扶正,把耷拉下来的豆蔓儿用绳子绑好,给裸露的土豆盖上泥土,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,好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和庄稼们说话。小侄女一蹦一跳地跟在他后面,拿着玩具喷壶装模作样地浇水。鸡早就被关了禁闭,它们站在菜地边的栅栏里,伤心地呆望着眼前的盛宴。狗跟在小侄女后面撒欢,不时拽一拽她的衣襟,啃一啃她的拖鞋。爷爷不喜欢开空花的植物,看见空花,就像看见只玄谎不干实事的人。我们从城里移植回来的野樱桃,开得艳丽妖娆,爷爷毫不留情地连根挖掉了,一边挖一边发牢骚: 一个果子也不结,要它做甚! 在爷爷眼里,这块土地上的所有子民都应该像生养他们的土地一样,忠厚老实,一言九鼎。

    

    妈妈一定是把对子女们浓浓的思念都浇灌在菜地里了。当大大小小的南瓜们在泥土里打滚的时候,当红玛瑙似的草莓缀满绿叶的时候,当长长短短的豆角挂满豆架的时候,妈妈就站立在大门口,久久地张望着孩子们回来的那条山路,长长的蔓蔓就像妈妈长长的思念,把孩子们漂泊的心都拽回自己身边。摘下来的菜已经分成几份,整齐地码好,只等孩子们把菜带到城里的家。也许是思念心切的缘故,妈妈把焦躁的情绪都发泄在爸爸身上,抱怨爸爸手脚不利索,行动迟缓: 狼撵上你也不能紧走几步? 而爸爸依然不紧不慢,不急不躁,似乎生怕踩疼了地皮,生怕抓破了农具的肌肤。说得急了嘿嘿一笑: 慢了好啊,你没看见咱村的那几个急性子都累出病来了吗? 是啊,我们身上缺少的不正是这种气定神闲的态度吗?快节奏奔走的步伐,让我们错过了多少美丽的风景,甚至忽略了自己的健康?

    

    我们兄妹几个带着孩子从城里驱车赶回,一回到妈妈的菜园里,我的心瞬间松了绑,沉重的身体也变得轻盈,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天真无邪的童年。我拉着孩子们的手,在菜园里捉蝴蝶、蚂蚱。跟布谷鸟搞恶作剧,对着天空模仿它有节奏的 布谷——布谷—&m中西医诊疗白癜风区别dash; 声,我模仿得太像了,布谷鸟真以为得到了恋人亲昵的呼应,好久都呆立无语,我和孩子们得意地大笑。我看着孩子们和向日葵站在一起,把他们和向日葵金灿灿的笑容一起留在底片上。食欲大开,妈妈做的每一道菜都是美味佳肴,小米粥、苦菜、南瓜、玉米,那饭菜里散发着的泥土的芬芳,是我永远牵挂的味道。

    

    又过了几年,爷爷走了,安详地长眠在故乡的土地上。小侄女也到了上学的年龄,为了照顾孙子,爸妈只好放弃了最后一块土地,到城里定居。然而,每次去看望他们,临走时,妈妈总觉得失落了什么。有一次我离开时,妈妈寻寻觅觅,最后指着案上的一块猪肉对我说: 我给你带什么好呢?把这块肉带着吧! 我扑哧一声笑了: 妈妈,城里不卖猪肉吗? 是啊,城里什么都能买到,妈妈失落了什么呢?是和土地的相依相恋,那是初生婴儿对母亲怀抱的依恋。

    

    当我终于实现了父母的愿望,摆脱了在*土地上辛苦劳作的生活,在城市里打拼多年后,忽然发现,我依然深沉地热爱着那块贫瘠的土地。只要我的思绪飞回到故乡的土地上,我的文笔顿时活跃起来,一幅幅温暖的画面就在脑海中闪现:那起伏的山,干净的风,洁白的云。还有菜园里蝴蝶与花的爱恋,稻草人与鸟雀的争吵,蝈蝈和蟋蟀奏北京哪家看白癜风最好出的田园牧歌  生命的血液开始在体内畅快地涌流。哦,我不要虚空的呐喊,不要和别人攀比高度,我只要扎根故土,在厚实的土壤里探寻生命的源泉。

    

    作者简介

    

    贺昕,陕西神木人,毕业于宝鸡文理学院
1
查看完整版本: 贺昕 | 最后一块菜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