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/吕绍联
离开故乡至今已六十年了,可故乡的沟沟垅垅、塘塘坝坝却永刻我的心间。人老了,也许什么都会模糊,但故乡的事、故乡的情却越来越清晰
那是一九六一年冬,三年自然灾害之后的一天。母亲突然对我说: 宝子(我的乳名)这个星期天,我们回老家一趟,去看看老家父老乡亲。 特别提到要去看看母亲的干娘。提起母亲的干娘,对我们一家恩情可大了。解放前,母亲一次病了,昏迷二十多天,是干外婆出钱请乌衣的著名医生宋相敖治疗,才救了母亲一命。第二次是母亲生下我,因为穷,没有奶水,我身上长满疥疮,大烧大热。也是这位干外婆的接济,让我奇迹般地活了下来。听说回老家,看望父老乡亲,特别去看干外婆,我当然一百个同意。星期天凌晨,由于刚下
南宁最好的白癜风医院过一场雪,天很冷。母亲带我向马车社(六十年代主要是靠马车运转货)走去,我说: 怎么到这里来。 母亲这才告诉我 宝子,现在我们很困难,妈身上只有四块钱,拿了三块半钱给你干外婆买茶食了,剩下五毛钱留着应急。我上个星期就跟你丁叔(马车社赶马车的师傅)说好了,如马车去水口送货,我们搭他马车回趟老家。
车在路上不断颠簸着,寒风像锥子一样,刺向我们。我迷迷糊糊,大约一个时辰,就听到 啪 的一声马鞭响, 咿、咿 马车慢慢地停下来。 李主任,水口到了,我不送了,从这到三城固镇不远了,也就二十多里地吧 。我和母亲朝着丁叔指的方向,踏着碎琼乱玉。嘎吱、嘎吱向三城方向走去。 还说不远,二十多里路不远吗? 。我埋怨母亲怎么不让丁叔直接送我们去三城?母亲火了, 人家给水口供销社送货,能把我带了三十里路不错了。小孩子家,你不懂,要是耽误供销社的货,不但丁叔受批评,连我也要受处分
一路无语。我想为什么不做客车却做这马车?有些想不通。以后我才知道,是因为穷。娘儿俩踩着冰冻土,一步一步向三城挪去,中间我与母亲较劲。不顾积水,不管寒风,任凭稀泥巴、冰水溅落在身上。近三个小时总算走近了老家——固镇大队赵庄队。族里的大哥、二哥、干外婆、干舅舅还有十多个儿时的玩伴都相继而来。这时,我的累、我的怨不翼而飞了。大家你看着我,我看着你,热泪忍不住流了下来。乡亲们脸泛着菜色,但精气神很好。我好奇地问:村边荷塘怎么一遍狼藉;干枯的荷杆、腐败的荷叶散满整个池塘。 绍联,三年自然灾害,我们就是靠这口荷塘活命的。是这口塘的藕、野荸荠、茨菇、菱角让我们度过了难关。 大哥一席话,让我恍然大悟。但我却不放心 那么明年还有满塘的藕、野荸荠、菱角吗? 有、有,而且藕、荸荠、菱角会是更发旺的。 我正疑惑着,二哥继续说: 满塘泥被深翻一遍,就等于给藕、野荸荠、菱角深施一层厚厚的肥料,明年菱、藕肯定是个大丰收。 听到这里,我们便放下心了。
我与母亲中午在二哥吃着胡萝卜饭,还有一碟咸鱼干,味道很是鲜
北京中科医院正规吗美。晚上,干舅舅家是藕稀饭搂面子,稠稠的、甜甜的,别是一番滋味。这一天我高兴极了,见到了干外婆、干舅舅,见到了儿时伙伴,又见族中的哥哥们,我忘情地在村里跑着、蹦着
晚上,母亲陪干外婆(干外婆的丈夫早故)一夜无眠 。我被小伙伴拉到生产队牛屋里滚稻草铺,虽然气味特别,却倍感快乐温馨。
看到故乡的人们,饱受艰难,但努力奋进的精神和对未来充满着自信、充满着无限的向往。我满足了、宽慰了。
一九六四年初冬,二哥的一封来信让我激动不已。他说: 今年年猪已经杀了,让我去他家打猪晃子,还说他家明年准备起房子了。 我不顾学业的繁冗,毅然决定回故乡看看。那是一个星期六的下午,我谎称老家有事,请了半天假,用一年多节省的零钱,先乘汽车,后做火车,再走近一个小时的土路回了一趟赵庄。二哥二嫂见我很高兴,大嫂打趣地说: 绍联你这几十里路赶个嘴,不值得啊! 我说: 我就是忘不掉家乡猪晃子的味道啊! 二哥不悦地瞪了大嫂一眼说: 宝兄弟可不是一般人,他是看得起二哥才回来的。
晚上,二哥破例,上了三盏罩子灯,我们哥三(大哥、二哥、我)加上大侄子(大哥的大儿子)以及其他四位侄子辈同坐一桌。酒斟到我这里,我推辞,二哥打住了说: 老弟还是一个学生,不喝就不喝吧。 至今我还记得,我们从晚上六点一直喝到第二天早三、四点钟。大家都醉了,一共喝了五、六斤的酒。我知道,这是一次尽情地享受着丰收后的喜悦、庆祝三年自然灾害后的第一次丰收年。那才叫 海吃海喝啊 !
第二天中午,大家从醉梦中醒来,二哥跟我说: 明年秋,打算起房子,要造六间大房子(七架梁)。 我说: 那砖瓦怎么办? 他说: 老弟你不要担心,我们公社来了个好书记姓谢。已经跟乌衣公社谈妥了,就在清流河的对岸唐柏郢大队东边一块地办砖瓦厂(地是乌衣的,但厂产权是来安三城公社的) 我听了很高兴。心中暗暗地佩服这位谢书记。真是人民的好书记,想人民之所想,急人民之所急。
那天下午,二哥送我到乌衣火车站,路上他悄悄地告诉我,他还想再造三间屋,给大侄子结婚之用。他描绘全家的未来,是那样的动情、是那样的投入。但后来因种种原因未能实现。我想,这憧憬就是当时人们美好的愿景啊!
光阴荏苒,一晃卄多年过去了,我经历了从*、退伍、当工人、两次做厂长、上大学、当县城关镇副书记。国家经历了社教、四清、文革等艰难的探索之路,又走过了拨乱反正、改革开放之路。自*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及十八大以来,中国逐步迈入高速发展时期。
故乡不断地传来好信息。为了还清流河清澈见底的河水,滁州市关掉市造纸厂,又关掉市化肥厂。为了确保三城、广大乡的旱涝保收,国家投资一千八百万元人民币首先改造了故乡——赵庄电灌站。清流河两岸多少代人筑桥通路的梦想实现了。乌衣大桥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成功建成通车。一桥飞架南北,天堑变通途。当年解救固镇人民饥荒的村边荷塘不仅夏日荷花飘香,而且是集蓄水、养殖、种植(藕、菱、鱼、芡实)观赏为一体的特色池塘。成了远近有名的垂钓基地。当年故乡人出行非常困难,现在除了从来安到乌衣(都经过故乡)有十部交通汽车以外,还有来往于三城、广大、汊河的汽车也在运行之中。从来安——广大的干线上有三条公路纵插故乡。乌衣至汊河的干线也经过我的故乡一一赵庄。还有四条队队通的公路也与它相连接。故乡南端有合宁高速、滁马高速,还有滁浦快速通道,北端有洛宁高速。还有京沪高铁从他身旁穿过。据说滁宁轻轨将在故乡有一站。近来故乡常有喜报传来,最近传来干外婆、大哥、二哥的后人在老宅地翻盖楼房,还有不少后生在滁州市或南谯(乌衣)购置商品房。有的还打算在上海、苏州、南京购买商品房。为子女创造好的学习、生活条件,这种喜报近几年月月都有。
二〇一八年秋,我坐着来安——乌衣的公交车,不到四十分钟到了阔别多年的故乡。侄子、侄孙们把我请到他们在乌衣的新宅中。家中的家具、摆设与城里从业人员没有两样。席间,子侄们为凸显家庭巨变,尽把家中好酒好烟拿出来让我品尝。我真的感到城乡没有太多的差距了,我知道他们并不是相互摆阔。而是向我展示:今天的农民,在*领导下,不再是吃不饱、穿不暖的旧时代农民。而是一群有思路、有理想、有品位、有志向的新时代农民。
那天,我真的醉了。在子侄们的簇拥下参观了他们新居、他们工作的场所、他们创业的基地
建国七十年,故乡一切都变了。不再闭塞、不再贫穷,不再落后,也不再遥远,一切都那么便捷、和顺、心想事成。故乡真得越来越美、越来越富饶,越来越有迷人的魅力。后辈们也变得越来越有出息、越来越有志向、越来越有远大的规划。
深夜,子侄们各自驾驶着私家车,穿过乡间公路,一路护送着我,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线。半个多小时便驶进我住的小区
我想,家是最小国,国是千万家。有国才有家,国强民才富,国盛民安康。
啊!美丽的故乡,我的家。